鉴赏与评论|沾别拉的动情时刻


(来源:黑龙江日报)

转自:黑龙江日报

《沾别拉》/薛喜君/北方文艺出版社/2025年5月 《沾别拉》/薛喜君/北方文艺出版社/2025年5月

□任毅

相信很多写作者都会遇到“灵感”降临的刹那,写作者与外部世界之间形成共振,在理性与感性共同的驱使下,不可抑制地产生写作的欲望。《沾别拉》的创作,便是作家薛喜君抓住“灵感”后的深情书写。2023年11月,薛喜君便有了以森工为题材、以森工人为主角,创作长篇小说的想法。在去往沾河林业局的绿皮火车上,她写下“沾别拉是一条河,住在两岸的人都称它为大沾河”,四代森工故人的故事便以此为开篇,娓娓道来。正如斯宾诺莎所言,“人体自身,在许多情形下是为外界物体所激动”。薛喜君的“情”遇到沾河的“事”,文学的沾河浮出历史地表。在80年的时空变换中,以沾河林业局为缩影,映照龙江森工从木材采伐支撑新中国工业现代化建设,到封山育林投身新时代美丽中国建设的历史变迁与巨大贡献。

林区空间与情感生产

不同于当下文学创作以个人的记忆与经验为中心、撰写自己熟悉的人与事而形成的微观生活叙事,薛喜君的《沾别拉》则试图复归朴素的现实主义创作方法和古典的审美旨趣,小说中的人物、事件与时代紧密相连,宏大的历史与微观的个人生活彼此映照,试图让读者对作品所表现的林业局生活产生“共情”与“共思”。

截至2025年8月,龙江森工林区森林经营总面积达6.58万平方公里,已建成国家级良种基地4处、国家级种质资源库1处,省级种质资源库8处。广袤的森林不断稳定、改善着生态系统,增强森林的固碳能力和涵养水源能力。但在文学表达上,黑龙江森工集团仍是一片有待开垦的沃土。在当代文学史上,不仅森工文学的作品相对较少,以细腻的情感观照森工林区发展历史、切实书写林区生产生活经验的作品更少。在这个意义上,薛喜君的《沾别拉》开创“森工情动”的书写模式。

从空间上看,《沾别拉》在开篇就将主要的叙事场所锁定在龙镇,锁定在沾河林业局。森林形塑着人与自然、生产与生活的关系——龙镇因林业发展而兴旺,林业亦是龙镇人生产、生活的中心与重心。无论是一代森工人杨继业,以平民的姿态顽强抵抗日本侵略者对森林的过度开发;还是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,森工支援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和新中国工业化发展,在无数林工伐木、打枝、集材、归楞、装车、运输的劳动中,龙镇的历史与国家的命运息息相关。薛喜君在历史钩沉中发现“沾河故事”,其实是发现龙江森工在中国社会发展历史中的价值与意义——爬冰卧雪、艰苦创业,无私奉献、砥砺前行,开发大林区、建设大林业、保护大生态,为共和国的发展建设作出了巨大贡献。

守护与发展的道路选择

自离开伐木队后,杨石山便拿起镐头上山植树。作者用大树“流血”的魔幻现实主义手法,借杨石山之口道出“我欠你的,我欠你的”。自欧洲工业革命以来,在“人类中心主义”与资本通过剥削实现扩张、增值的内在需求的互动关系中,自然资源被视为“可交易的商品”,只有将自然降格为满足“人类利益”的“工具”与“商品”,资本才能通过开采、加工、销售实现增值。虽然工业化、现代化为人类生存与发展提供了便利,但这所谓“合理的进步”却对自然环境产生系统性的破坏。正如林恩·怀特所言,“人类中心主义是生态危机的思想文化根源”。当下,生态文学以自觉的生态意识反映人与自然关系的文学实践,跳出“人类中心主义”的藩篱,将视野从“人”“人类”转向人与自然之间平等、尊重的关系,强调人的责任与担当。“森工人是时候为大山想想,为大河想想,为大树想想,为它们做点啥了”,杨石山意识到激情开采的背后存在着生态破坏的隐忧,并阐发让自然休养生息的理念。

然而,森林的危机还是出现了,森工人经历着职业生涯的“过山车”。如何既能保护宝贵的森林资源,又能寻求森林资源在新时代高质量发展的新路?三代森工人杨春洛、杨夏璎继承着父亲杨石山的理念,各自走出一条顺应时代发展的道路。杨春洛选择“守护”。相较其他森工人,杨春洛具有鲜明的生态意识。“三月中旬的小兴安岭山脉,积雪还没完全消融,苍莽的林海,一派壮阔。她还看到如潮水一般,涌动的绿意”。杨春洛爱山,所以在新婚之夜和丈夫高守利商量去森林防火瞭望塔,当守护大森林的眼睛。对于森工林区而言,守山既是守护了森林这一重要的自然资源,又是守护了森工人的“饭碗”与“出路”,更是守护了人类文明的未来。杨夏璎选择“创新”。在全面停止商业性采伐、森工企业转型的阵痛中,杨夏璎寻找到新的生机。杨夏璎承包中草药种植园,深耕小兴安岭的名贵中药材,短短几年便成立中药饮片厂,创造五百多个就业岗位,吸引众多森工子女返乡签约,助力乡村振兴。在杨夏璎身上集中表现出新时代森工人的创新意识与社会责任担当。

人与森工的情感链接

作者对森工林区饱满、炙热的情感在杨春洛退休仪式上达到顶峰。在杨春洛守望的551塔下,一块白色大板挂在石头屋的墙上。红漆写着“心系林海,艰苦奋斗,服从需要,勇担使命,追求卓越。”二十个大字,这既是对杨春洛守塔生涯的总评,更是对森工人精神品质的深刻诠释。杨春洛的守望悄然结束,而她的儿子高石头和儿媳佳嘉辞去城中的工作,回到龙镇,接续母亲“森林之眼”的守望职责。从杨石山、杨春洛到高石头,他们身体里流淌的都是森工人的血,心里装着山水与森林。伴随着新一代森工人接过历史的重任,沾河林业局如同四季交替一般,进入下一个轮回。

作者薛喜君被森工人的坚守与付出打动,她将这份情感注入杨家四代人的生命之中,由点及面深入刻画森工人砥砺前行、担当奉献、顾全大局的精神品质,也重述沾河林业局的历史与现实。然而,高度饱和的情感也使小说在人物形象设置上出现相对脸谱化、符号化的特点,但瑕不掩瑜。长篇小说《沾别拉》的创作将沾河这一自然地理空间赋予文学想象,在历史、记忆、经验、情感的共同作用下,“沾河”不仅被赋予文学故乡的情感意义,更寄托了森工人服务国家战略、推动绿色发展、注重生态文明建设、实现林区振兴的重要精神力量。


评论列表 0

暂无评论